周氏立马冲顾无益招招手。
少年过去，小声问：“有事？”
“你爸还没发工资吗？”
少年回头看一下墙上的日历，“应该就这两天吧。他们厂人多，经常先发普通工人的，因为都等着买米下锅。爸他们工资高，奖金也不好算，经常放到最后。”
周氏压低声音说：“你爸工作的时候细心，平时粗心大意，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多少钱。回头他洗澡的时候把裤子脱下来，你偷偷看看他兜里有没有钱。要是有就拿走一半。他要是问你，你就说我拿的。”
顾无益从楼上下来，“奶奶说吃凉面。煮好了，只等你回来拌拌就行了。”
秦峰抬头看去：“弟弟呢？”
“小二和渺渺睡了。”
秦峰：“让他们睡吧。这几天也挺累的。”随之好奇地问：“你不困？”
顾无益有一点，只是老两口在楼下他不好意思睡。
顾无益微不可见的摇一下头。
——他不像是会被玩乐难倒的人，有可能不敢当着长辈的面讲。
巧了！
秦老汉和周氏也是这么想的。
两天后老两口把地里收拾好，就拉一半小麦去秦峰家。秦峰院子里有一片水泥地，麦粒摊在上面干得快，还可以盯着秦峰别瞎折腾，还可以帮俩大孙子做冰棒。
秦峰忍着笑说, “大小子，你们可以把白天十二个小时分成四段，一段用来吃饭，一段用来学习，一段用来玩，一段用来赚钱。”
“三个小时学习？”秦老汉猛然转向他。
秦峰反问：“正常上课一天也就四个小时吧？”
秦老汉算一下，除了教钢笔字毛笔字和唱歌，一天才五节课。每节课四十五分钟，真没比现在放假多多少。
“怎么说都是你的理。”秦老汉说不过他，只能来这么一句。
“你儿子属老鼠的？”周氏纳了闷了。
秦老汉：“你当人人都是你，不是藏被子里面枕头下面，就是藏衣柜里面。零钱就放在衣柜上面。
周氏看着书桌抽屉下的两个柜子都上了锁，“肯定在这里面。”
秦老汉点头：“不过你别碰。应该只有一个柜子里有钱。另一个柜子里面应该是他的资料。”
周氏一听“资料”不敢乱来，“便宜他了。”随后朝隔壁房间去，“大小子，这个月没成下个月继续。”
顾无益不由得看他爷爷。
秦老汉替他说：“说你只进不出。”
周氏忍不住朝楼上瞪一眼，“不就仗着比我多读几十年书吗。”
顾无益想笑，“奶奶，拌面吧。”
周氏叹了一口气，忽然想到她之前说的，“大小子，别忘了。”
周氏没接，“我看总共多少。”
秦峰没奖金，但有上个月出差补贴。让她知道了，回头给三个孩子买鞋和足球就没法把价格往低了报糊弄她，“要不要？不要就算。”
周氏接过去，“蚊子再小也是肉。”
秦老汉：“你留那么多钱在身上干嘛？家里的东西又不用你买。”
秦峰：“男人有钱心不慌。这是我妈说的。”
秦老汉想想，他确实说过，“那就不说冰棒。我听说你们厂发工资了，腰包鼓了，也快到周末了，打算咋花啊？秦工。”
秦峰还真想到了，“暂时没想到。你的钱是不是又存银行了？”
秦老汉点头。
秦峰从兜里掏出一卷钱。
周氏连忙给顾无益使眼色。
顾无益不禁说：“我试试。”
“试什么？”
一老一小吓得心惊肉跳。
秦峰打量他俩一番，心虚的不敢看他，“合起伙来算计我呢？”
周氏难以置信，随即看向老伴。
秦老汉想到顾无益昨天做了好几次棒冰，“大小子，钱是赚不完的，回头卖完了别做了，下午再做。”
顾无益的第一反应是看他爸。
秦峰赞同：“你爷爷说得对。你们现在还小, 最重要的是学习和玩。”
小哥俩怀疑他们又听错了，以至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。
秦老汉瞪儿子，“你就不能教点好的？”
顾无益微微张口。
——这不是教他偷钱吗？
周氏：“我这么做都是为你们好。没钱他就不瞎折腾了。”
“可我爸又不傻。”
周氏瞪眼。
秦峰见他嘴巴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回答，“吃了饭去睡会儿。”随后看向他爹妈，“你们呢？”
老两口其实也担心家里的牲口，不能总在这边耗着。
周氏：“你别管！”
秦峰张了张口，他妈今天吃枪药了不成。
“不管。”秦峰无奈地看她一下，就拿着毛巾出去压水洗脸。
秦峰不知真相，一日中午下班回来，看到老两口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盹，忍不住说：“大小子和二小子还得过几天才开学，让他们看着别有小鸟吃麦粒就行了。你们回家去吧。”
周氏睁开眼：“嫌我烦？”
秦峰本意是村里有人跟他们闲唠嗑，“不割牛草放羊了？”
秦老汉：“谁家割牛草中午割？再说，这时候好的草早被人割完了，还上哪儿割去？”
秦峰噎了一下，“行，你们不嫌无聊当我没说。”不想跟他吵架，紧接着转移话题，“中午吃什么？”
顾无益心底大为感动，可也让他为难，“玩什么啊？”
在秦峰看来玩的可多了，滑冰滑板，去少年宫打乒乓球，跟小朋友踢足球，累了就回家看电视打游戏。
可他所知道的那些在这个年代都很难实现，最起码电视就没得看。哪怕假期神剧《西游记》都得再等半年。
秦峰思考半晌，“我其实说的是暑假。到时候爸就知道了。这几天忙假可以自由安排。毕竟割麦子已经很累了。未来几天你们从早躺倒晚，爸也不管。”
顾小二看向他哥，其实爸也不知道吧。
秦老汉头疼，“你别乱教孩子。”扯她一把，“大小子，别让弟弟睡太久。我们五点半再过来。”
顾无益跟他们下来，把大门从里面锁上。
周氏还是不甘心，“要不要打赌？他周末不出去，我——”
“啥时候回娘家？”
秦老汉撑着扶手起来，冲她摆摆手，“别想了。你儿子肯定把钱锁柜子里了。”
秦峰确实锁起来了。
那柜子里不光有这个房子的土地使用证，还有存折，以及老和尚送他的金银玉器。
钥匙也藏在他爹妈意想不到的地方，靠墙的书桌桌子腿底下。
周氏不信邪，等饭后秦峰上班去了，推开他卧室门翻翻找找，衣柜里连一分钱都没有。
“我还说男人有钱就变坏。也没见你记住。”
秦峰想笑，他妈可真是正反都有理，“妈，你说过，你宁愿我变坏，每周末都跟人女同志约会。”
周氏哑了。
秦峰冲她挥挥手，“你们就别惦记了。比貔貅还抠。”
周氏不禁问：“啥意思？”
顾无益不敢抢。
周氏怒其不争的瞪他一眼，迅速起身就去夺。
秦峰会两下子，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躲开了。
周氏扑了个空。
秦峰明白了，“我说你们这几天怎么一天到晚不出屋，合着就等我发工资呢？”抽十块钱，“够这个月买油盐酱醋和肉的了吧？”
——你儿子还是人吗？
秦老汉想想他儿子大多数时候还算能听得进人话，索性直接说，“之前大小子问你玩什么，你说等他放暑假就知道了。是不是打算背着我们又给他们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？”
“我什么时候买乱七八糟的东西了？”秦峰不禁问。
秦老汉指着冰箱，“别的不说，冰棒模子，买几个就好了。可你呢，仗着有钱弄一箱回来。你也——”
“停！我解释过，批发便宜，能用到他们十八。平均下来都不够他们每年夏天买冰棒的。”
“本来就是。童年快乐的小孩才有前途。”秦峰前世童年也很快乐, 但只是玩的快乐，没有父母盯着他学习, 没有父母陪伴和教育，所以长大后就感到空虚，才频频用酒精麻痹自己。而俩孩子不缺他的陪伴, 他也会盯着他们学习, 所以他们多玩玩就完美了。
秦老汉瞥他儿子一眼, “我教了半辈子书, 还头一次听人这么说。”
“所以您半辈子就教出我这一个有出息的学生。”
秦老汉扬起巴掌。
三个孩子同时看向他, 看得秦老汉瘆得慌, 不由得把手放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