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当然会渴望温情,渴望温暖,渴望爱情,渴望有一双强壮的手臂拥着她入眠,渴望有一个坚强的胸膛为她遮风挡雨,渴望一个温暖温馨充满欢笑和爱的家……
一切世俗的女子所盼望的,她通通都想拥有,甚至比任何人的愿望都更迫切!可是,她不能只顾自己!寻常女人有的一切,对她而言,已是如此的艰难!
想着那个在她的眼皮底下倒在血泊中的丈夫;想着这个一出生就失去父亲的儿子,想着千千万万为了走到今天付出鲜血与生命的雏凤帮的帮众……她,有什么权力在这种时候做这么自私的选择?
就连江山,在他的眼里,也不过是一件玩具,随时可得,得之可弃。如此地狂妄自大,如此地清高孤傲!
她不是他,没办法象他这样果断干脆,她提不起也放不下!过去既忘不了,将来也不敢去想,在经历了长达三年的颠沛流离,居无定所的生活之后,她迫切地渴望拥有一份安安逸逸,平凡平静的生活。
可是,他的血液里却流淌着疯狂的因子,不肯满足于现在的平淡无波,在一连串巨变之后,不给她喘气平复的机会,非要在平静的湖水投下巨石,激起千层巨浪。
他为什么总是要用这么极端的办法,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去证明他的存在,逼迫她正视现实,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艰难的判断?
为什么每次当他们遇到人生最重要那道坎的时候,他不是与她相携相扶的一起走过风雨;却总是那么专横地做出决定,完全不征求她的意见?
别人不会管她与他之间经过了什么样的惊滔骇浪,是否有真情真爱?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女人与几个男人之间的纠缠。
在这段超越世俗的感情里,她看不到明天。所以,只能很小心地维持着平衡,短期内并不想打破它。
尤其是在这种新君继位,群臣虎视眈眈的时刻,她更不想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,危及到原就因为稚龄当政而引起无数非议的儿子。
但是,怀恩好象失去了耐性,他不愿意再等待。他是在破釜沉舟,想逼出她的真心。
其实,这有什么好猜的呢?且不说他本身有多优秀,他是她的初恋,她所有最初,最纯,最真,最美的感情都放在了他的身上。
“我~”纪小蛮面红过耳,咬着唇,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凝着泪,可怜兮兮地瞅着他。
“算了,”沈怀恩急急地打断她:“咱们不谈这事。”
他真没用,竟怕听到否定的答案,因为那会让他接下来陷进万劫不复之中,那将对整个战事都是毁灭性的打击。
夜渐渐的深了,身边传来子衿均匀而平静的呼吸,纪小蛮碾转反侧,怎么也无法入睡。这一夜于她,变得格外的漫长。
沈怀恩于她,是个太特殊的存在。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太多,从陌生到熟悉,从对头到夫妻,从恩人变仇人,从仇人到朋友,从朋友又变成战友……他们一起承受痛苦,同样背负仇恨,偏偏又一起经历了战争。
例如突然曝露的杀父之仇;强行进驻雏凤帮;再如不顾她的反对,把子衿推上了帝位;最后又到今天他突然告诉她,要独自领军去南方的战场?
她才二十岁,人生的道路仍然很漫长,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,难道在人生的每个重要关口,她都要躲在他的身后,无条件地服从他的选择,永远以他的意志为意志?
她也许并不如他聪明,没有他那样的智慧,她站得低也看得浅,可是,她是个独立自主的个体,不是一个没有想法的布娃娃!
她是个女人,而且是个意志并不坚定的女人。
她也曾任性,也曾不顾一切地追求着属于她的爱情,她也曾撒娇耍赖,无所不用其极地达到自己的目的……
何况,他为了她连杀父之仇都放下了,毫不介意她寡妇的身份,对子衿更是视若己出,爱得如珠似宝。更别提这两年,他为她做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和改变?
她并不是一块石头,他的努力,他的付出,他的感情,她怎会看不到,又怎会没有感觉?
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,更是一个两岁孩子的母亲,她自问没有办法象他一样,潇洒和随性。她可以不在乎世人对自己的评价,却绝对没有办法忍受世人用怪异,鄙视的眼光去看她的儿子!
在暗暗伤心的同时,她禁不住要怨:既然已做到这种程度,为什么,他就不能再多一些体贴,再多一点温柔,再多一点点的耐心?
只是啊,他为什么永远都这么强势,那么任性?他那么霸道地掌控着一切!再深的恩怨情仇在他面前,都不过是过眼云烟,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,进退收放自如。
生与死交错,爱与恨共存,那些纠结的情感,那些复杂的感受,那些理不清剪还乱的恩怨情仇,已不是三言两语能够交待得清楚。
她对他,有太多的感情,爱与恨,念与怨,恩和仇,悲与喜……全都纠结在她的心里,无法释怀,也不能忘却。
她为他痛过,伤过,恨过,怨过,哭过,爱过,笑过,醉过,感激过……那些太过复杂的情感经历,酿成了百味杂呈的一蛊不明液体,也许是酒,也许是毒,喝下去,或许会风光旖旎,但也许会要了她的命。
她已错过一次,那次她有哑铃,是他的爱拯救了濒临绝望的她。这一次如果再错,还有谁能救她?而且,她已不是孤身一人,她还有儿子,做为一个母亲,她没有权力再任性一次,用尽全部的热情,去赌未知的明天。因为,她输不起!
林俭的以身殉国,齐元涛的倾慕渴盼,沈怀恩的热烈追求,在朝里朝外,更是有无数的猜测。用脚趾头也能想象,朝堂之上,市井之间,关于这个年轻貌美的太后的私生活,有多少人在背后津津乐道?